编者按：本文作者为陆军工程大学政治工作系教授，研究方向为茶业经济和文化史。该文全文刊登于安徽师范大学主办的集刊《中国区域文化研究》2022年第2期。作者授权在人大尊龙凯时人生就是搏z6com新媒体全文推送，以飨读者，感谢作者的信任和支持。

陶德臣

摘  要：康健主编《祁门红茶史料丛刊》是研究祁门红茶的好资料。他主编此丛刊条件优越，包括占据天时地利、多年研究积累、学术基础扎实、外部条件良好等。此丛刊主要涉及1873至1949年的祁门茶事，共分8辑，内容十分丰富。此丛刊编写特点鲜明，它主题鲜明，资料集中、选材严谨，取舍严密、个性突出，报刊众多、挖潜补缺，账薄见长。当然，该丛刊还有一些可改进之处，但无足轻重。

关键词：祁门红茶史料丛刊；研究；好资料

中国祁门红茶与印度大吉岭红茶、锡兰红茶并称世界三大高香红茶。祁门红茶自晚清创制以来，声名卓著，曾获到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它不仅是近代中国最著名的茶叶品牌，也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济和文化交流的重要商品，享誉世界。众所周知，史料是历史研究的基石，没有丰富而可靠的史料，历史研究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祁门红茶史料是研究、阐释祁红历史渊源、发展脉络、基本走向的基础，为全面认识近代中国茶叶对外贸易、近代化进程和茶商近代转型提供了宝贵素材。长期以来，祁门红茶的史料虽然浩如烟海，存量极为丰富，但也极为分散，缺乏系统有效的搜集、整理，因而对祁红研究带来诸多不便，造成许多困难。在鉴于此，学界长期渴望有一套相对完整、系统的祁门红茶资料集，以便为进一步研究提供更好的条件。令人高兴的是，2020年6月，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安徽师范大学副研究员康健主编、王世华审订的《祁门红茶史料丛刊》（以下简称丛刊）。该丛刊共计305.8万字，分为8辑，为2018年度国家出版资金资助项目。此书的出版的确具有重要意义，它填补了祁门红茶研究的一个空白，为学界开展祁门红茶研究、进行学术交流、推进当今祁门茶叶生产与贸易发展打下了良好基础。那么，为什么此书能够顺利出版？了解了下列这些内容，就会明白，此书出版并非偶然，而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一、编者条件优越

说实话，听说康健主编、出版此丛刊的消息后，笔者作为深耕茶史领域30年的人员来说多少有些诧异。何也？据我所知，虽然编资料集是为人作嫁衣、甚至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但这样一件惠泽学界的好事一般均出于大家之手，编资料集的人年龄相对较大，名气较高，而康健这两点都不太符合。康健是位比较年轻的副研究员，客观地说，目前还称不上大家，由他来主编、出版这么重要的资料集，质量能得到保证吗？起先我是有所疑惑的。后来，安静思考了康健的治学经历及他拥有的条件，再翻检了8辑资料，此疑惑很快烟消云散，而是有晃然大悟之感。笔者认为，康健编此丛刊其实条件优越，他是能够堪当重任的。

1、占据天时地利。祁门是世界著名茶乡，早在唐代，茶叶生产、贸易就很有名，在全国占有重要地位。这里环境优美，但山多田少，种植结构以茶为主，茶在人们生计中占有不可或缺的地位，这一格局甚至至今仍未改变。康健有幸生于、长于祁门茶乡，家乡无处不在的茶事很早就对他产生了耳濡目染的作用，影响难以磨灭，至于小时候参加采茶的劳动也是当地被视作再平常不过的理所当然事情。因此，这一特殊条件是一个外乡人所无法比拟的，其中浸透着对祁门红茶的真挚感情，也是一个外地人所无法体会的。生于此，长于此，出于对家乡的朴素的爱，就转化为他对家乡最著名特产的研究。这种转化很真切，很自然，当然也顺理成章。都说喜欢是最好的老师，带着对家乡深厚情感的研究，才能产生持久的生命力，也才能最终结出丰硕的成果。同时，生于此，长于此，也为康健利用乡谊关系收集资料、调查研究提供许多外人无法得到的便利。

2、多年研究积累。有了再高雅的爱好，如果不努力付诸坚决的行动，也是白搭。要编出有价值的祁门红茶资料集，必须知道这些资料在哪里？如何获取？怎样利用？这就必须靠扎实、系统的研究作前提和基础。康健长期致力于祁门红茶研究，并取得卓越成绩，这是他编成资料集的最厚实学术基础和根本原因。很难想象，一个不从事或很少从事相关研究的人会把资料集编好。此丛刊虽然为2018年度国家出版资金资助项目，但资料搜集却经过十几年的时间。2011年，他的硕士论文为《茶业经济与社会变迁——以晚清民国时期的祁门县为中心》，其中就搜集了不少近代祁门红茶史料。该论文于2014年获得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后期资助项目，经过修改，于2017年出版《近代祁门茶业经济研究》一书。在撰写本丛刊的过程中，他又先后到广州、合肥、上海、北京等地查阅资料，同时还在祁门县进行大量田野考察，也搜集了一些民间文献。这些资料为该丛刊的出版奠定了坚实基础。2018年获得国家出版基金助后，他在前期资料积累的基础上，多次赴屯溪、祁门、合肥、上海、北京等地查阅资料，搜集了很多报刊资料和珍稀的茶商账薄、分家书等。这些资料进一步丰富了该丛刊的内容。可见，正是建立在十几年对祁门红茶的不懈探索和广泛资料收集基础上，才有该丛刊的出版。

3、学术基础牢固。搞历史研究，必须经过扎实系统的专业训练，否则难成大器。康健经历了多年的磨炼，具备了基本能力。他一直从事历史学习、训练，没有那种当今比较时髦的跨专业学生的特点，这一点，在我看来十分重要。因为，历史研究需要长期专攻，青蜓点水式的“研究”无补于事。只有持之以恒地学习、研究，才能更好地培养史德、史识，也才能更好地结出成果。他2004-2011年就读于安徽师范大学历史系本科、硕士，2014年，博士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尊龙凯时人生就是搏z6com。由此看来，康健虽年轻，但也是一位“老历史”了。有了这种“老历史”的经历，就更有资格来编历史资料书了。

4、外部条件良好。安徽是中国著名商帮——明清商界劲旅徽商的老家，位居皖南的安徽师范大学是研究徽商的大本营，早年就建有徽商研究中心。这里研究人才济济，成果丰硕。茶商是徽商中的主要商人，他们把原产老家的丰富优质茶源运往全国许多地区，尤其是鸦片战争前后，广州、上海、汉口等主要通商口岸都活跃着他们的身影。因此，徽州茶商研究自然也成为安徽师范大学研究的徽学研究重点之一。多年的研究成果及丰富的积累，为该丛刊的编写提供了有力学术支撑。因为，祁门红茶资料浩如烟海，又极为分散，搜集、整理颇为不易。虽然十多年的资料整理中，康健付出了许多心血，但如果没有师友及研究生们的大力帮助，要他用一人之力从事此项事业，当然困难很大。好在他身边有一群热心人，可以提供指导、进行帮助。如祁门县的胡永久、支品太、倪群、马立中、汪胜松或提供资料，或陪同下乡考察。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的刘伯山无私将其搜集的《民国二十八年祁门王记集芝茶草、干茶总账》提供给康健使用。安徽师范大学几位研究生帮助整理、录入了不少资料。康健老师王世华对文学、标点、资料编排规范等内容进行全面审订，避免了很多错误，为丛刊增色不少。出版社多位工作人员也做了不少工作，付出了较多心血，为丛刊的顺利出版贡献良多。总之，良好的氛围是编成此丛刊的不可缺少的外部条件。

二、丛刊内容丰富

该丛刊篇幅宏大，凡8辑，包括1873-1949年祁门红茶的所有资料。通过阅读，笔者发现，丛刊资料收罗浩繁，内容十分丰富。

1、第1辑，为晚清祁红史料。祁门红茶创制于晚清的同光之际，搜集整理祁红早期历史资料极为重要。以往的学术研究对祁红早期发展史，即晚清时期祁红发展情况涉及很少，资料发掘严重不足，相当程度上影响了祁红早期发展史的研究。有鉴于此，笔者爬梳晚清的文集、笔记、报刊、分家书、奏折、案牍等资料，首次系统搜集整理晚清时期祁红史料，编为一册。

2、第2辑，为1912-1932年的祁红史料。进入民国以后，尤其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中祁门红茶获得大奖章后，极大地促进祁红的生产、贸易。北洋政府和民国政府都将祁门红茶视为中国茶业复兴的重要试点，到1933年设立祁门茶业改良场，祁门红茶的发展进入新的阶段。因此，本册的时间段为1912-1932年，将这20年期间祁红的各种资料进行搜集、整理。

3、第3辑，为1933-1935年的祁红史料。1933年国民政府实行中国茶业复兴计划，选取祁门红茶为试点，将原来的安徽模范种茶场改组为祁门茶业改良场，由此开启了祁红发展的新阶段。为有利于开展茶业复兴计划，以吴觉农、胡浩川为代表的祁门茶业改良场的茶叶专家进行了大量的茶业调查，撰写了不少专著，如《祁门红茶复兴计划》《中国茶业复兴计划》《中国茶业问题》等等。本册内容集中搜集整理1933—1935年祁红的文献。

4、第4辑，为1936年的祁红史料。1936年国民政府实施贸易统制政策，祁红统制作为其中重要的一环，得到政府高度关注，由此祁红发展进入统制阶段。茶业统制政策试图打破以前茶叶出口贸易中的牙行、茶栈、买办等中间环节，节约成本，将产、制、销置于皖赣红茶贸易委员会的直接管理之下，以提高祁红的出口贸易。祁红统制严重影响了茶栈的利益，引发了祁红统制纷争。因1936年为祁红统制的开端，且对祁红发展影响深远，因此，本册将该年有关祁门统制的言论、资料进行汇编整理，以期对祁红统制有深入的认识。

5、第5辑，为1937-1949年的祁红史料。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祁门红茶成为换取外汇，筹集军饷的重要物资。在祁红统制政策下，抗战时期祁红仍然得到很大发展。抗战胜利后，国共内战爆发，严重影响了祁红贸易的发展。本册集中搜集整理全面抗战时期和国共内战时期的祁红资料，以期对战时状态下祁红发展情况有深入的认识。

6、第6-8辑，为祁门红茶账簿影印资料。茶商账簿是祁门生产、贸易的原始资料，这正是以往研究中关注不够之处。因此，编者将多年来搜集到的各种祁门茶商账簿资料影印出版，以推动近代徽州茶商的研究。值得一提的是，祁门奇峰郑氏茶商资料有11册，时段从清光绪十年（1884）到民国二十六年（1937），时间跨度长达53年。其内容丰富，既有茶叶流水账，也有誊清账和茶庄账。利用该家族的茶商账簿，可对近代祁门茶商、茶叶贸易进行深入的个案考察。因此，将祁门奇峰郑氏茶商资料编为第6册。第7册内容为《高塘约松杉茶厘会底簿》《凑会账薄、入钱总账》《收茶便登簿》《四房智字号阄书》《民国十年收茶流水账簿》等茶商分家书、账簿。第8册收集《光绪三十三年鸣岐山房红茶规款》《茶草流水》《茶草流水、红茶账薄（李锦和）》《茶草流水、红茶账簿（李怡庆堂）》《茶草流水簿》《茶庄流水账》《茶庄收茶流水账簿》《民国戊寅年茶叶便登、秋收流水（怡庆堂）》《民国二十八年祁门王集芝立茶草、干茶总账》（刘伯山教授提供）。 

三、编写特点鲜明

资料的编写要着眼于学者使用方便。但这一要求说起来简单，使起来却不易。它不但要求资料内容丰富，科学准确，还要求取舍得当，编排合理。能否做到这一点，决定了资料集的价值大小及流传广度。笔者注意到，与同类茶文献资料集相比，本丛刊特点鲜明，使用方便，做到了严谨性与便于使用性的有机统一。

1、主题鲜明，资料集中。编资料集，资料太少当然不好，但也不是资料多多益善。祁门红茶产生时间虽只有100多年，产地也相对狭小，但就是在这短短的百年时间内，产生了大量的资料。这些资料数量众多，内容极为芜杂，分布又极为广泛。如何把这些资料尽可能地找到，分门别类地收集起来，并进行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的有效处理？着实要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心血，这就需要编者必须有清晰而严密的取舍标准。相对于其他茶文献资料，该丛刊坚持以祁门红茶的产生、发展为主线，围绕祁门红茶种植、生产、交换、贸易、消费、税收等全过程，收集相关资料，这样就使资料的主题鲜明，中心突出。同时收录的资料原文中有时涉及其他地区的绿茶、红茶、砖茶等内容，为反映不同区域的茶叶市场全貌，整理时保留全文，不做致动。为保证资料的准确性和真实性，该丛刊收录的祁门茶商的账薄、分家书等文书资料皆以影印的方式呈现。为便于读者使用，整理时这些账薄及分家书根据内容加以题名。丛刊原资料多数为繁体竖排无标点，整理时统一改为简体横排加标点。从时间看，该丛刊所收资料以晚清民国（1873-1949）有关祁门红茶的资料为主，间亦涉及19世纪50年代前后的记载，以便于考察祁门红茶的盛衰过程。所有资料按照时间先后顺序编排，以每条（种）资料的标题编目，基本全文收录，以确保内容的完整性，并注明详细出处，但删减了一些不适合出版的内容。如此，则做到了主题鲜明，内容集中，条目清晰，查检方便，使人有有条不纹，一目了然之感。

2、选材严谨，取舍严密。原始资料一般都是良莠不齐，真假混杂，这就要有史识，即选择真、善材料的本领，所以要非常注重材料的出处，把真正好的材料、完善的资料选出来，并进行必须的比较、鉴别和考证，只有这样，才能编好资料集。该丛刊做到这了这一点。丛刊中所收的各条资料涉及的文集、笔记、报刊分家书、奏牍、书籍均有详细出处，这既保证了资料的准确性，也为学者查阅原文提供了线索，有利于减少错误，提高读者效率，体现了作者严谨、严密的作风。

3、个性突出，报刊众多。翻检丛刊，笔者惊喜地发现该丛刊收集了大量报刊资料，这是该丛刊的一大鲜明特色。众所周知，近代茶叶资料与古代茶叶资料相比，其数量更多，也更分散，可以说相当一部分散见于各类报刊上。这是一个十分丰富的资源宝藏，值得好好挖掘。然而，受制于人力、精力及注意力，以往的茶文献资料基本未涉及这些内容，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遗撼。有鉴于此，笔者几十年来也下了不少功夫搜集报刊中的茶文献资料，仅《申报》就逐日翻阅了数十年。但因为个人原因，《申报》笔者都没有彻底翻完，尤其是民国时期的《申报》，笔者仅翻了十多年。康健不畏艰险，花费了大量时间，用坚定的毅力，翻检了大量报刊，收集了大量相关文献。毫不夸张地讲，只要翻检该丛刊，就会有这方面非常清晰的印象。笔者要说的是，这些资料弥足珍贵，搜集殊为不易。不说别的，就以旧中国影响最大的报纸《申报》、最重要的杂志《东方杂志》来说，就刊发了许多茶文献，更别说还有那么多杂志、报纸了所载茶文章了，这里面的茶文献数量着实惊人。

4、挖潜补缺，账薄见长。这是该丛刊的又一鲜明特点。研究茶史，茶商的经营账薄显得弥足珍贵。因为这是研究茶商经营状况的第一手材料。但是，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茶商账薄保存至今的极为稀少。即使存世，由于某种因素，也会秘不见人，这就更加增加了茶商账薄的珍稀性。康健以极大的努力，公布了一些历经艰辛搞到的茶商账薄及分家单，从某种意义上起到控潜补缺的作用。这些珍贵资料主要体现在第六至第八辑中。主要有：各题壁茶庄流水、[光绪十年至光绪三十年]奇峰郑氏茶叶账薄，（民国六年）奇峰郑氏茶叶征收流水账薄、（民国七年）同利昌茶庄红茶誉清薄、（民国十一年）奇峰郑氏茶叶账薄、高塘红松杉茶厘金底薄、（光绪十七年）胡氏茶商分家阄书、祁门茶商流水账薄、四房智字号分家阄书、（民国十年至民国十六年）收茶流水账薄、茶草流水账薄、茶草开摘记录、（光绪三十三年）鸣歧山房底红茶规款、（民国七年）李锦和账薄、（民国十八年、民国二十七年）怡庆堂账薄、（民国二十八年）王记集芝茶草、干茶总账策。

可见，该丛刊是一部值得拥有的祁门红茶专题茶文献资料集。相信它的出版，对推动祁门红茶研究，振兴祁门红茶生产及贸易，复兴“万里茶道”，繁荣“一带一路”经济带，均起到正面推动作用。

当然，该丛刊也并非十全十美。从更高要求出发，有些方面还有遗漏，有些方面似可进一步改进。一是，错误改正。如：第一辑第140页（清）程雨亭：《整饬皖茶文牍》，载明出自《中国历代茶叶史料选辑续编》，应改为：《中国茶叶历史资料选辑》。二是，内容补充。作者也坦言缺少外文及档案资料，相关缺撼应该补上。另外，有些重要资料还缺少。好在作者确定这一遗撼将在200多万字的续编中加以补齐，笔者甚为期待。三是，报纸文献资料出处最好注明版次，这样检索更方便。四是，是否将第六辑第八辑茶商账薄及分家单内容在每页下面再录出？这样更能正确阅读。因为原文资料不是楷书，阅读起来还是有些不便。而目录中账薄及分家单每条名称前面时间，有的用“[]”，有的用“（）”，是否应该统一一下？五是，最好再收集一些解放初但反映解放前的祁门红茶资料，以增强历史的沿续性。如《中国茶讯》等茶刊上就有这方面的资料。六是，能否将书籍、杂纸、报刊文章分开？七是，最好搞一个引用资料书版本、报刊名字。以上是笔者作为一个读者的建议，不当之处，望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