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茶居主人·李锡洪

 

关于茶树喜欢生长的地方，宋徽宗赵佶《大观茶论·地产》有这样的描述：“植产之地，崖必阳，圃必阴。盖石之性寒，其叶抑以瘠，其味疏以薄，必资阳和以发之。土之性敷，其叶疏以暴，其味强以肆，必资阴荫以节之。阴阳相济，则茶之滋长得其宜。”意思是说，种植茶树的地点，如果是山崖，一定要选择阳光充足的南坡，如果是园子，一定要选择阴凉的地点。岩石性寒，茶叶生长受到抵制，叶片就瘦小，茶味就淡薄，因此必须借助和暖的阳光来促进生长。而土质肥沃的茶园，茶叶长得又大又快，茶味就会显得过于强烈，因此必须选择在阴凉处开辟茶园，以调节茶的生长速度。阴阳相济、和谐，才能生长出最好的茶。 

陆羽《茶经·一之源》也明确说道：“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阴山坡谷者，不堪采掇，性凝滞，结瘕疾。”陆羽用四个字“阳崖阴林”写明了茶树最佳的山形地势。“阳崖”指山之阳坡；“阴林”则指林荫覆盖。但有人将“阳崖阴林”理解为“阳面的山坡上或林荫覆盖下”，这可能缘于对《大观茶论》上述“崖必阳，圃必阴”观点的误解。 

“阳崖阴林”，写的虽是山势地形，但其实质是写茶树生长对太阳光线的要求。茶树虽然需要一定光照，进行光合作用，制造有机物质，但以弱光照为宜，尤其需要有较多的漫射光。在漫射光充足的条件下生育，有利于茶树有机体的生化变化，特别是会显著增加含氮化合物，这对改善茶叶的品质十分有利。山地阳坡并且有树木荫蔽的茶树，其茶叶品质才是最佳。陆羽《茶经》“阳崖阴林”应该是"阳崖"且"阴林"的意思，这样才能阳阴相合。

茶树喜阳，必须生长在山之阳坡，不然长出的茶叶阳气不足，采来制茶饮下对人的身体并不合适。陆羽还重点说明这一不良后果：“阴山坡谷者，不堪采掇，性凝滞，结瘕疾。”所谓“瘕”是一种病症的名称。《诸病源候论·瘕病候》提到：“瘕病者，由寒温不适，饮食不消，与藏气相搏，积在腹内，结块瘕痛，随气移动是也。言其虚假不牢，故谓之为瘕也。”《杂病源流犀烛·积聚症瘕痃癖痞源流》还进行了比较细致的解释：“瘕者假也，假血成形，腹中虽硬，其实聚散无常也，亦往往见于脐上。其原由寒暖失宜，饮食少节，脏腑之气先虚，又复多所劳伤，外而感受风寒，停蓄于内，是故正虚邪实，正不能胜邪，邪遂挟其力，反假游行之血，相聚相结，而成颗块，推之而动，按之而走。故名曰瘕。”大多数人都有吃过凉饭的经历，往往腹胀胃硬，非常不舒服。这种感觉和饮下阴山坡谷的茶是一样的。 

我们平常说的茶气，就是茶之阳气，饮下后背有微微冒汗的感觉。这不是由茶水的温度决定的，而是茶叶本身决定的。具体来讲，这主要决定于这样几个条件：茶树的生长环境，是否为阳崖；茶叶采摘时的天气，是否为晴天；干茶制作时是否是在白天。陆羽《茶经·六之饮》中说：“阴采夜焙，非造也。”只有生长在阳坡、晴天采下、白天制成的茶叶才阳气足，饮下这样的茶就会对身体有好处。只有茶气足的茶，才有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我们一般简称《七碗茶诗》)中最为脍炙人口的茶之功效：“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清风生。” 

茶喜阳，又喜阴。有太阳光，但不能太大。就像我们养花，需要晒太阳，但不能曝晒。不然花就晒枯萎了。最好是"晒两头"，上午晒，下午晒，中午不晒，还有庇荫处。茶树也一样，最好有阳光而不曝晒，上午下午晒太阳吸天地之精华，中午烈日还有伞盖庇荫，来个午休。有这样的福地吗？有，且带您去寻找。 

我国名茶大多产于高山大川。“高山云雾出好茶”成了我们顺口说出的一句口头禅。这主要是因为高山多云雾，把太阳的直射光变为漫射光，强日光照射时间短，再加上湿度大，高处温度低，芽叶持嫩性较强，有利于提高茶叶醇厚的香气、甘润的滋味和鲜爽的嫩度。换句话说，“高山云雾”，可以达到茶叶生长时对光的高要求。这种好茶来源于好的气侯和环境条件，这也提醒我们要保护当地的生态。 

利用地理条件，也可达到这个效果，那就是茶叶长在两座山之间，而且两山山脉最好呈东西走向，茶叶长在山涧中北面这座山的南坡，中午的时候，正好有南面的另一座山阻挡了炎炎烈日。品质上佳的茶叶，往往出自有阳光但无烈日的山涧，就是这个原因。这样条件下长出的茶叶阴阳相济，叶片肥大却鲜嫩如初。古代就有记载。清代冒辟疆《岕茶汇钞》首语：“茶之为类不一，岕茶为最。”岕茶 [jiè chá]，“岕”通“嶰”，地名，意为介于两山峰之间的空旷地。岕茶初现于明初。其与我们现在的绿茶有所差别，具有很多优点，岕茶色白、金石性、乳香、鲜活。但制作工艺复杂，失传于清雍正年间。历史中，有多部论述岕茶的典籍。据《洞山岕茶系》描述：“一品岕茶为叶脉淡白而厚，汤色柔白如玉露，二品岕茶为香幽色白味冷隽。”可见岕这种优良环境对茶树生长的影响。

不管是高山云雾还是两山之岕，都是天赐佳地以珍产佳茗，面积非常小。人为形成适合茶叶生长的佳境也有，而且可以大面积推广，即“阳崖阴林”，选择在山的阳坡，同时又有阴林遮挡。现在有许多茶园，开采在山的阳坡，但往往只有一片茶树，却没有一棵高树来庇荫，实际上这不是最佳的茶园布局方式。笔者认为应该采用茶树加生态林的方式。在南坡且有阴林的茶树比没有阴林的茶树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炎夏季节，气温太高，茶树停止生长，如果再遇干旱少雨，没有阴林的茶树容易枯萎甚至枯死，从而影响第二年的产量和质量；二是在春天采茶季，有阴林的茶树相对长的更嫩，质量更佳，还可以延长优质茶采茶期，也就是说，没有阴林的茶树茶叶已老，而有阴林的茶树仍然能采到好茶。宋徽宗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在《大观茶论》提到了“圃必阴”，并得出“阴阳相济，则茶之滋长得其宜”的结论。 

《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说“阳生阴长”，只有“阳崖”合“阴林”的方式，才真正达到阴阳相济。植种“阳崖阴林”的生态林，既能提高茶之产量，又能提高茶之质量，因为阳崖阴林，阴阳相合。